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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建国:条件哲学创立者(7-9)

时间:2024-04-15 20:49点击:107

‌7.燕山故事

平庄区有个平庄煤矿,平庄煤矿和平庄区是两回事。平庄矿务局行政级别很高,辖下最有名的是元宝山煤矿和西露天煤矿。我们大队部就在铁路边上,到平庄火车站要往北走近十里路;到西露天矿要往西走十多里路;到元宝山矿更远。

大队部占用了岭上山脚下的一片空地。紧贴在岭脚下,有几排干打垒的土房子,一排是行政办公地点,剩下几排是宿舍。我们所住的房子,决不比四清时在农村“根子”家里住得好。不过由于贴近煤矿,烧煤不缺,冬天小土炕一烧,还是挺暖和的。

我们的工作区域,主要是在内蒙和河北交界的原“热河省”地界。为什么叫热河?到了克勒沟才知道,那里有个地名叫“热水汤大营子”,是一大片温泉分布地。有不少热泉出露点水温超过100℃。当地人用不着烧火做饭,把米洗好了,放在锅里,在温泉里放些时候,饭就熟了。当地人不用烧开水,把温泉水舀进暖瓶里就行。

这里属于燕山地区,东西向构造带和偏东北西南方向的华夏系(李四光语)相重合的地区,温泉就是构造活动的标志,表明大断裂从这里通过。我们在野外填图找矿正干得起劲儿的时候,大队党委宣布本大队的四清工作就要开始了。

于是从地质部派下来的四清工作组组员,就来到野外跟我们“三同”来了。可是他们在部里坐机关时间长了,有的是地质院校老师,跟我们野外一线比,还是有差距。他们摊到那个地质小组跑路线,地质小组长还有点嫌麻烦,内心不欢迎,表面上还得按照大队党委的要求,“与四清工作组密切配合”。

我回大队以后没多久,就向分队党支部递交了入党申请书。这是平生第一次,我是经过学习党章以后才写的。我现在是在第一分队,分队指导员、党支部书记是达斡尔族人孟玉祥同志。老孟是原来盟歌舞团的歌手,我们在野外经常能听到他的歌声,《赞歌》唱得相当好。但他也有“缺点”:嘴巴喜欢讲。他到过很多单位,跟很多领导熟,讲过很多真实的故事。

印象最深的就是大骗子陈康的故事。当然,这事别人也讲过,例如:二分队长韩兰玉、五分队长李保常,但都不如他讲得生动。陈康的故事实际上构成了内蒙第二区测队“四清”的主题。陈康是和老舍为之写过剧本《西望长安》里的大骗子李万铭齐名的全国三大骗子之一,被抓获以后,内蒙想审判他都不够资格,因为他诈骗的范围太宽,牵涉面太广,中央直接要过去了。他是在西南边境线上准备越境逃跑时被抓的。他还在国际上引起轰动,因为他整车皮地往朝鲜贩运辣椒,然后用外汇购买国内紧缺的高级烟酒和糖果、奶粉之类,用这些作为“见面礼”去拉拢、腐蚀各级干部,然后获取更大的好处。

1965年收队以后,大队四清工作正式开始。我因为参加过农村四清,加上政治可靠,就被工作队作为依靠对象,上了“职工委员会”委员名单,这相当于农村四清的“根子”。

科级干部王来顺,被揭发出在困难时期有贪污公家毛裤及其他四不清行为,工作组将其列为专案,由我和另两位同志负责。我通过讲政策、交心、证据攻心等手段,让他基本如实地交待了自己的问题。这让我学习了如何对犯错误者和罪犯进行思想斗争的策略和手段,对于以后自己处理此类问题有帮助。

当然,有些犯错误干部很顽固,他会采取各种手段跟专案组对抗。别的专案组开会,我只要有空,也会去旁听,学习人家的攻心战术。

有一个专案对象,名字忘记了,他就比王来顺滑头。当专案组长问他:

“在大连码头,你为什么把毛裤卖给他,而不卖给别人呢?你们俩什么关系?说!”跟着一片声喊“说,快说!”

他不慌不忙地说:“急什么?让我想想。……啊,想起来了,他跟我们家对门儿。”

“你是辽宁的,他是山东的,根本不在一个省,什么对门儿?还不老实交待!”

他眼珠子转了转说:“辽宁和山东不就是对门儿么!隔着渤海、黄海,靠的多近哪!”

犯这么大的错误,面临组织处理,他还敢胡搅蛮缠。说明真的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啊!这卖毛裤的案情,跟王来顺有点牵连,所以我要去听。

困难时期,利用海船走私、盗窃非常多,因为海上交易不容易被查获。

陈康案还牵涉到有位干部,曾经想把妹妹许给陈康的事。这就涉及所谓“阶级立场”问题。但这么说其实太勉强:人家那时候都知道陈康是某国营公司大经理,谁知道他是大骗子呀?知道是骗子还把妹妹给他不是大傻瓜吗?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什么事都要上升到阶级斗争高度来认识,他的问题也就自然成了阶级立场问题。

陈康案还见证一位立场坚定的好干部。当陈康发现自己有被抓的危险时准备逃跑,需要大量全国粮票。那里有?地质队有啊。地质队员来自全国各地,出差多,全国粮票一定多。他跟大兴安岭地质队(我们大队原来的名称)干部混得很熟,开口问大兴安岭地质队的副大队长韩荣要,韩荣说:“粮票是国家控制粮食的手段,发多少粮票是有定量的。你陈大经理不是有手段吗?你到粮食局特批些粮票好了,我们的粮票一斤也不给你!”

陈康不但到处诈骗,还犯了人命案。他发现便衣警察追踪他,就大摇大摆地进了沈阳某交际处。交际处就是当时的内部宾馆,进门要核对证件,门卫认识陈大经理,所以不看证件。但便衣要进去就非要看证件不可,这就会暴露自己的行踪,所以俩便衣就在门口等。没想到陈康进去以后,竟然行凶杀害了我军一位军官,穿上军官衣服,化妆从后门逃跑了。陈康的故事编成电视剧一定很精彩,困难时期一些干部经不起金钱美女的诱惑,干违法犯罪勾当的丑态也就暴露无遗。

按四清工作要求,运动要促进生产的发展,所以运动并没有耽误我们春天出野外。

我们第一分队工作区,在河北省围场县。于是我看到了一段天然的长城,这使我怀疑:古人修建长城是不是受到它的启发呢?有《天然长城》诗云: 

河北围场县,有个龙头山,盛产水晶矿,更有一奇观:弯曲一红墙,婉延入云端,宽约三四丈,高度翻几番,天生是长城,就缺垛与楼,两壁陡直立,猿猴也难攀。此城何人筑,原来是老天:一亿多年前,地壳被裂断,岩浆沿缝入,凝成花岗岩。两侧地层软,长期遭剥盘,风吹雨打去,突兀现此崖。

其它的工作似乎印象不深了。比如让我带一名工人,组成重砂小组,沿着河沟淘洗重砂。因为人手不够,从红花沟金矿要来了几名淘砂工。但我发现他们淘砂淘得太狠了,就是用力过猛,把很多有判断价值的重砂矿物都淘洗掉了。我让他们把一些只比长石、石英略重,比磁铁矿等矿物要轻的矿物留下来,他们想不通。他们说:“为什么?我们在金矿淘洗重砂的时候,凡是比黄金轻的东西都淘掉了,一点也不留。”我告诉他们,我们淘洗重砂目的跟金矿不一样:我们通过重砂矿物的分析,可以知道这个点是岩体的什么部位?有没有被后期岩脉穿插进来?这个后期岩脉是什么性质的?是辉长岩还是闪长岩?这对于研究岩体的变化是非常重要的参考资料。有时候通过重砂分析,可能找到超基性岩,甚至是铬铁矿的线索,因为重矿物离开原产岩石的距离比较近。经过我耐心解释,他们淘洗重砂时终于“手下留情”了。但我却没有因此就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矿藏。

大队四清结束以后,在1966年的3月底,分队党支部开会通过了我的入党志愿书,并按时将结果上报了大队党委。根据文化大革命揭露出来的材料,大队党委也正式通过了我的入党申请。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后来发生文化大革命的话,我也就和张忠等人一样,会成为中共预备党员了。但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大队党委委员、政治处主任王树芳同志提出一个问题:“陈建国的生父侯志辉在牺牲以前,到底入没入党,这个问题一定得搞清楚。不然这历史不能算清楚。但这个问题我们大队无权,必须报请盟党委政治部派人外调,才能搞清楚。”结果,队党委同意他的意见,把材料报到盟委去了。这样,我在文革之前就不可能入党了。

按理说,我的生父已经确认是为抗日牺牲的烈士,是不是党员有那么重要吗?所以文革中造反派也把此事作为“走资派王树芳打击迫害四清积极分子陈建国”的有力证据,对他提出批判。但是回过头冷静地想一想,王树芳提出这个问题原则上有错吗?把工作做细一点不好吗?他也没有公开反对陈建国入党啊!所以这“迫害”的帽子也根本戴不上!

后来,根据张治平叔叔的介绍,我的生父侯志辉在嵩山根据地是提出了入党要求,但当时党组织就劝他:“你的身份是国军军官,现在是国共合作,你不入党更方便为党工作。”所以就没有吸收他做共产党员。

1966年的春天,是个极不平凡的春天,文化大革命的风暴就要来临。春夏之交,我们在野外看到一队一队的“红卫兵”,胸前戴着毛主席像章,胳膊上戴着说明是什么红卫兵的红袖标。他们都是往北京去的,去接受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检阅。这种长途行军,对学生们是个锻炼。我问他们:你们一路上吃住怎么解决。他们告诉我:一路上都有红卫兵接待站,吃和住不是问题,人民公社会管。我又问他们,主席接见完了还走吗?他们说:走!一定要上井冈山,开始新的长征!

中学生过完了,渐渐就有大学生从路上过。他们跟中学生不同的是:开始向路人发传单,宣传自己的观点。打倒谁、炮轰谁、油炸谁,一些说法好像比以后的恐怖分子还要恐怖。但是我们并没有恐惧感,因为这只是红卫兵表达自己的政治观点,不是真的要武斗。

可是我想错了,有不少地方还真发生了武斗。例如武汉“七二零”、江西抚州……悲剧是怎样造成的?当后人在追究这一切的时候,往往会把它归到某一个人、一批人头上。实际上这是长期形成的政治气氛使然。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能那样温良恭俭让么!武斗到底是谁的责任?谁开第一枪?追问这些其实没有必要。中央文件还专门强调“要文斗,不要武斗”,结果在其后武斗并没有停止,以致发展到整个社会需要军管。

我出差呼市,路过北京时,看到了红卫兵组织“人大三红”贴的大字块儿,是攻击朱老总的,实在受不了。这就是文化大革命吗?这样党和军队会毁灭的!后来看到传单上,说周恩来总理批评哪些攻击朱德的群众组织:“你们贴的标语怎么跟当年白狗子贴的一模一样?”真解气!

但是,当运动矛头直指所谓“彭罗陆杨”,直指其“后台”刘少奇时,我们傻眼了,因为我们对这些不了解啊!传单上言之凿凿,真是那样吗?“打倒刘少奇”、“保卫毛主席”的口号喊多了,我们自己也就迷瞪了。

不管这些,收队以前还是要做好地质工作,我们的政治热情都用在了对待当地群众上了。于是就发生了下面《半车鸡蛋》的故事:

燕山北麓一小村,山高坡陡水井深,河沟远在十里外,放牧种地都艰辛。村里驻上地质队,七个小伙七省人,爬山过岭不知累,采样测图特认真。村长心揣一句话,不知该问不该问:早出晚归汗如雨,你们哪来浑身劲?小张听罢微微笑,找出矿来为人民。俺村缺水怎么办,能不能给看分明?水鬼①小刘搭上话,地下本来水就少,水井再深也没用;河沟虽在十里外,修条水渠可引来。村长听罢心欢喜,赶快召开队委会,连夜进行总动员,男女老少齐上阵!地质组长吃一惊,赶忙找来测量工,地测工作停下来,先给老乡测水渠,精密水准严要求,水渠坡降要均匀。工农携手奇迹现,十里水渠半月成。

小村一住两月余,工农情谊海样深,体贴照顾难尽述,牵肠挂肚胜亲人。地质队伍要转移,小村男女难舍离:围定汽车不让走,话语喁咽泪如雨。地质队员泪洗面,心里滚热鼻头酸。千言万语终须别,汽车缓缓上公路,远村人影仍不散,车上诸君拭泪眼。

车轮欢歌近县城,小刘突然惊叫声:哪来这么多鸡蛋!众人这才仔细看,水桶脸盆木箱里,白花花的都装满!车子停在城门口,众人全都发了愁:半车鸡蛋不能留。如果退回村里去,老乡感情难承受,思来想去无良策。组长突然问得绝:这里有无解放军,如有问题好解决。众人闻言心已明,都说组长好见解。

车子停在工业站,未曾卸车先拾蛋,七人七只桶或盆,端好鸡蛋排成串,唱着歌儿齐步走,鸡蛋送到军医院。祝愿亲人早康复,增强营养身体健。录音采访问得细,电台记者真积极!忙前跑后抓新闻,当晚全县播消息。说到这里算一段,今生今世永纪念。

水鬼是当地群众对水文地质人员的昵称。

这是文化大革命初期发生的真实故事,你能因此就说“文化大革命好吗”?如果这样,你把中央关于彻底否定文革的文件置于何地?

8.文革来了

收队以后,我们大队的文化大革命正式开始。

首先是成立各种各样的群众组织。有些群众组织的名称太古怪,例如,有一个叫“商量商量战斗队”,一点战斗精神也没有,引得中层当权派都觉得好笑。首先成立的是内蒙第二区测大队“无产阶级造反总部”,主要是由大队机修厂的工人构成,野外分队的工人只有部分人参加,很多人不想参加。他们大概以为自己是工人,所以是天生的无产阶级,打起了这个旗号。当野外分队的同志还在观望的时候,大队机关的政治处干部也组织了自己的群众组织,好像叫什么“毛泽东主义战斗队”,他们很快加入了“总部”。住在大队机关的科室干部,远远没有野外分队的同志“消息灵通”。野外分队的同志出外机会多,探亲路过北京,跟老同学、同乡经常联系。知道北京的两大派群众组织,分成以北京地院红卫兵为核心的“地派”和以北航红卫兵为核心的“天派”,知道红卫兵五大领袖的姓名、故事和风格,传单和小报成堆地收集起来。刘玉刚、史济传、李少东和梅竞冬等人,策划成立了“红色造反公社”。我的同学高燮亮,是内蒙地质局的造反派头头,他们成立的组织叫“地质东方红”;而另一同学顾国寅是我们大队的,他在呼和浩特与高有过联系,两人一直密切沟通,所以李少东等人也把老顾吸收进来当了常委。张永荣、程文志则和我一样,属于造反派一般成员。后来,“公社”明确地加入到全自治区“地质东方红”,成为其在平庄的分支组织。

在群众越来越多地批评王树芳,并拿我的入党问题作为其“迫害”技术干部的例证时,我的思想也就渐渐地融入了造反派。坦白说,我对于“二王”(党委书记王光荣、政治处主任王树芳)往往自以为“代表党的领导”,而对广大知识分子不尊重很是反感;但要提高到“打倒王家王朝”的程度,当时还没有认识到。就是说,在内心深处,对彻底否定大队党委,自己还不认可。我对大队党委的态度,借用审查干部时常说的一句话叫:“批判从严,处理从宽”,这代表我和相当大一部分造反派群众的真实思想。

但是“总部”的观点确实偏于“保守”。他们认为保护队党委就是保护党中央,就是保护毛主席革命路线。他们对于运动是整“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很不理解,不得力。而对于参加“公社”的一些人,也有不适当的看法,认为有些人借运动攻击领导,泄私愤。他们把斗争矛头指向队内出身不好的技术领导,大力批判所谓“反动技术权威”。由于谭立夫“出身论”的影响,“公社”方面竟然也不敢就此问题对“总部”进行反驳。大队总工程师潘清霏、技术负责人李雄武,都是出身剥削阶级家庭的知识分子。在这次运动中,我队绝大多数出身不好的人都行事低调,造反或保守都不积极,只有极少数人例外。

这两派群众组织,只是用大字报互相批评,双方在队内始终没有发生过武斗。单单就这一点说,内蒙区测二队堪称模范。(真正的武斗发生在队革命委员会成立以后,在所谓“专案”工作中,暴露了个别人的残暴本性)

值得留意的是造反派头头刘玉刚。他是一名中专生,瘦小的个子,其貌不扬。他跟我在一个分队呆过,工作表现并不突出,谁也不会想到他会成为平庄地区最有权威的造反派头子。他要给女朋友写信,不知道怎么写,就来“请教”我。其实我在谈恋爱方面十分外行,一点经验也没有。但是看到小刘竟然用香烟盒内层纸翻过来写信,我还是吃了一惊:怎么这么不讲究?我诚恳地批评了他:“你对女朋友缺乏最起码的尊重。你至少要用我们大队的专用信纸信封给她写信吧?”他表示接受我的批评,找好点的纸认真写。我说这就对了嘛。

论学历,他比不了其他人;论资历就更浅,但是他成了红色造反公社的负责人。分析起来,他有这么几个特点:第一,胆子大,脑子里基本上没有框框,想到了就敢做;第二,有主见,别人的意见,他要分析以后才决定取舍;第三,他攻击起别人来,可以攻其一点,不及其余,上纲上线,无所不用其极。例如,他敢说别人“是一堆臭肉”,极尽诬蔑之能事。特别是最后一条,是当时造反派头头的共同特征。当时的气氛就是这样:如果你攻击起对手来,用词还是挺“温良恭俭让”的,别人认为你造反精神不强,造反派群众不会选择你当他们的头头。

在两派斗争中,我也扮演着一定的角色。1964年10月16日,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两年以后,“总部”的同志们还记得这事儿,他们给自己的写作班子起名“核爆炸战斗组”,专门写文章批判“红色造反公社”。“公社”的写作班子取名叫“小米加步枪战斗组”,显然与之针锋相对。我是这个战斗组写大字报稿子的主力之一,写好由别人去抄去贴。

记得有一张大字报是希望“总部”的同志,注意斗争大方向,矛头不要指向一般群众,要把矛头对准当权派。核爆炸战斗组就反驳,说你们休想“借刀杀人”!刘玉刚布置任务,说一定要有力反击。我就写了一篇稿子,题目叫“谁要你这把破刀!”说你这把刀“铁锈三寸厚,缺口七八处,砍豆腐都砍不平!”回头想想,我这用词造句也太“损”了点,对方一定气得够呛。

由这一个回会,可以看出文革中很多大字报就是“比耍嘴皮子的功夫谁更进一步”。

但内蒙的文革灾难由来已久,1966年5月,中共中央发出发动“文化大革命”的“五一六通知”以后的第5天,中央华北局就在前门饭店召开工作会议,内蒙古党委常委以及自治区各有关部门、部分盟市旗县和“四清”工作团的负责人共计146人参加。经过一段时间的酝酿准备,从6月7日开始到7月20日,用了整整43天时间,专门揭发批判中共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国务院副总理、内蒙古自治区党政最高领导人乌兰夫同志,给他罗列了五大罪状。其中最狠毒,最不讲道理的是说他企图把内蒙从中国分裂出去。除了他以外,一大批内蒙自治区党政干部,都遭到诬陷打击。他们是:内蒙古党委副书记奎璧、自治区副主席吉雅泰以及孔飞、毕力格巴图尔等一批蒙古族老干部。这次会议的结论是“乌兰夫的错误是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毛泽东思想的错误,是破坏祖国统一,搞独立王国的民族分裂主义、修正主义错误,实质是内蒙古党组织中最大的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8月初,改组了中共呼和浩特市委,公开点名批判市委第一书记李贵。随即成立内蒙古党委文化革命领导小组、“四清”领导小组和生产领导小组,全面取代内蒙古党委和自治区人民委员会的领导。从学校到机关、人民团体,煽起文化大革命狂潮,在呼市接连召开数万人参加的群众大会,破“四旧”,斗“黑帮”,“横扫牛鬼蛇神”,形成一片混乱局面,这种混乱迅速扩展到整个自治区。

1967年1月上海的所谓“一月风暴”,掀起了全国性的由造反派向原党委、行政机关“夺权”的狂潮,内蒙古也卷入了这场“夺权”恶浪之中。在夺权之前,对立的群众组织双方,一定要争清楚谁是造反派,谁是保守派,因为规定只有造反派才能够在上级批准的情况下夺权。为了用事实证明自己是“造反派”,各群众组织只有拼命用各种方式,甚至极左行为,来表明自己是左派,所以他们的行为会越来越左。在这种人人争当造反派的情况下,社会上的各类群众组织,真有些让人眼花辽乱,真假难辨。我们这里离辽宁较近。辽宁三大派是“辽联”、“辽革站”和辽大“八三一”,它们究竟谁是造反派,以后很多年都说不清楚。

所以,各群众组织之间都在扩充势力,拆散对立面,纵横捭阖,拉拢利用,学会了阴谋家的本事。一个基层组织,站队很重要。你站错了队,在基层再造反,上面定了你上级组织是“保守派”,那你也就没戏了。反过来也一样,你站队正确,上级定了造反派组织,你在本单位再保守,那怕你死保本单位领导干部,那你也是“响当当的造反派”。

1967年年初,内蒙地质局区测二队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二一九大捷”。1967年2月19号,红色造反公社出动突击队伍,搜查大队政治处,查获一批会议记录,从中发现一些大队“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迫害诬陷革命造反派群众的“黑材料”。那些材料我没有看到,但是在批斗“二王”时,确实有人引用过材料中的记录和数据。材料可能由造反派内部的党员掌握。

二是“三一六事件”。3月16日,从呼和浩特来了三个人:杨珍本、兰振东和张本,杨是内蒙自治区地质局副局长,兰是中层干部,张则是局群众组织“地质东方红”的骨干。他们来的目的,就是跟红色造反公社联络,扩大队伍,加强联系,统一行动,好在地质局系统统一夺权。他们公开跟“公社”领导层会面商谈。“总部”的侦探得到可靠情报,立即向平庄派出所报告,说来了三个形迹可疑的人,其中有一个是副局级当权派,他们进行反革命串联活动。可是就是这一行为,把他们自己坐实在“利用旧公检法势力,打击迫害革命造反组织”的罪名上,再也不用跟“公社”争抢造反派的桂冠了。派出所出动了几名便衣,可是他们看到“公社”声势浩大的群众队伍,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商谈结束以后,“公社”派出大量社员,护送杨、兰、张三人离开。“总部”一些工人好奇,竟然也跟着去。“公社”社员就邀请他们坐在自己自行车后座上一同前往。我当时也去送行,见到此情此景,不免心生感慨:我们地质队伍,本来内部团结得好好的,为什么非要分成两派呢?双方群众之间私人关系还是比较好的么。

4月13日,中共中央发布了《关于处理内蒙古问题的决定》,把群众组织分为“造反派”和“保守派”,把王铎、王逸伦等内蒙古党委和军区的一批领导人说成是保守派的黑后台,乌兰夫的代理人,联系批判中央的“二月逆流”,批判内蒙的“二月逆流”,批判乌兰夫。

6月18日成立了内蒙古革命委员会筹备小组,内蒙古革命委员会在11月1日成立,1968年2月13日成立中共内蒙古自治区革命委员会核心小组,到7月1日内蒙古7盟2市94个旗县全部成立革命委员会。实现内蒙山河一片红。

在这个过程中,内蒙区测二队毫无悬念的是由“公社”派出领导成员,参加三结合的“革命委员会”。但是在由那位领导干部出任革委会主任的问题上,发生了重大分歧。

原大队领导班子由书记王光荣、大队长孙崇武、副大队长韩荣、李翔及政治处主任王树芳等五人组成。“二王”是要打倒的干部,至少目前的检查还没通过。韩荣年纪大,要退休。在剩下的两位中挑选,竟然发生重大分歧。刘玉刚为代表的主流派,主张由原副大队长李翔出任大队革委会主任。我和史济传、李少东、梅竞冬等人,主张由原大队长孙崇武出任。

李翔出身地主家庭,更主要的是平时工作不积极,也不跟着分队出野外,我们不知道刘玉刚看中他那一点?可能是李对造反派特别支持,经常讲造反派的好话。孙队长工作积极,尊重知识分子。自己不懂业务,虚心向大队技术负责人和各分队技术人员学习。他对技术人员的谦恭,到了受人垢病的地步:为了让技术负责人专心工作,在野外工作中,他竟然亲自替技术负责人背水壶,拿饭盒。他的出身好,是部队转业干部。这一点得到原总部成员的积极肯定,选老孙有利于将来两派的大团结。

以后很长时间我们也不知道刘玉刚为什么看重李翔。但由他操作的关于组建大队革委会的报告,就这样报上去了。批下来的结果是:主任李翔,副主任刘玉刚,还有谁我不记得了,但领导班子里没有孙崇武。在造反派内部,就这样埋下了分歧的种子。

革委会成立以后,“挖肃运动”就开始了。所谓“挖肃”是“挖乌哈黑线,肃乌哈流毒”的简称。乌哈,指的是乌兰夫和哈丰阿两个人名。哈丰阿是自治区副主席兼教育厅长、科委主任,原内蒙古人民革命党东部秘书长。口号的这种提法,就是要把原内蒙古人民革命党打成反革命组织,好罗织罪名,打击一大批领导干部。这条乌哈黑线,还包括自治区书记、副主席王再天、副主席朋斯克、高级法院院长特木尔巴根等。“挖肃运动”相当于全国其它地方的“清理阶级队伍”,是“以阶级斗争为纲”这条左的路线大显神通,发挥到极致的结果。也正是通过这种极端的结果,才使人们认识到左的路线的巨大危害。

通过这场运动,全内蒙有34.6万名干部、群众遭诬陷、迫害,有16 222人被迫害致死,有12万多人被迫害致残。单单是昭乌达盟,因挖“内人党”一事即死亡千余人。摆出这些事实来,让我们更清醒地认识到,发生在内蒙区测二队的问题并不是最严重的。与全区运动情况进行比较,才能说明我们队受害较轻。

史济传、李少东在运动中跟我接触比较多,在背地里难免对刘玉刚如此重视李翔表示不满。那个利用在造反派中的地位,保护一批老干部的江西彭堂华,说他自己是造反派中的另类;我看史济传、李少东这样的,也可以算是另类。

先要说一说内蒙古自治区党委书记高锦明。高历任中共东北军工委组织部长、八路军一二九师团政委、呼伦贝尔盟委书记、内蒙古自治区的组织部长、统战部长、包头市委第一书记等要职。在“挖肃运动”中,最初他也很积极。但是随着运动的深入发展,他觉得问题严重了:我们的党和政府里哪有这么多坏人?如果真有,我们党和社会早该乱了,早垮了。毛主席说过,要相信群众的大多数呵!他是支持造反派的领导干部,1968年的9月25日,他在自治区的群众大会上大胆地发表了上述观点。总的意思,就是挖肃运动要稳妥一点,对人的认识要客观一点,不要随便上纲上线。别人说他要让运动“刹车”。

高锦明的讲话,通过红卫兵小报的形式传达下来以后,我和史济传、李少东等人在一起,暗暗叫好,认为我们大队的清理阶级队伍已经搞得过分了。几百号人的小单位,有了十几个“牛鬼蛇神”。除了“二王”作为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没有解放以外,还有李荫厚,仅仅因为出身不好,可能说了不满意革委会的话,并没有什么“现实活动”,也成了“专政对象”。再有一个所谓“漏网右派”,是个女的,她爸爸被打成右派以后,她说她爸爸太幼稚,这就算是“为右派翻案”,对她展开批判。四清中的重点对象,没有新的问题,也被列入“专政对象”行列。两位“反动学术权威”,自然难逃被重点批判的厄运。

可是另一方面,李、刘在用人方面却丝毫不讲究阶级出身,在挖肃办主任程国权的主张下,把敢不敢造反作为用人的唯一标准。于是地主家庭出身的王某,成了孟玉祥专案组负责人。孟玉祥是怎样成为“专政对象”的呢?详情我们不得而知,我和史济传是孟的“老部下”,在孟手下工作过一段时间。我们跟他在野外发生过争论,就是工作中的观点不同,没有任何政治问题。我们根本想不到,他会成为清理阶级队伍的重点。后来想:是不是因为他是少数民族,想从他身上打开挖“内人党”的缺口?

李翔自己出身不好,为什么这么狠狠地整哪些出身不好的人呢?难道没有一点“物伤其类”的感觉吗?对于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才渐渐地有所醒悟:出身不好的人最害怕别人说他阶级立场没有转变,所以容易用“过左”的行为,来洗清自己阶级立场不正确的嫌疑。

我们的立场观点是瞒不住的,所以原来“总部”的一些工人同志,就愿意跟我们交谈。刘玉刚等人看在眼里,很可能认为我们跟造反派不一心了,双方隔阂越来越深。

积累的矛盾终于爆发了。队医钱大夫冒着被批斗的危险,悄悄地告诉我们令人震惊的消息:家庭出身地主的王某人,在秘密地用酷刑折磨孟玉祥同志,所用手段残酷到令人发指。他们用大头针扎进老孟的指甲缝里,然后用手往里轻轻地拍打,让他痛苦的呻吟。他们折磨他的目的,是要让他供出我们队上谁是内人党。还用烧红的火钳头灼烧老孟的腹部,孟玉祥痛得昏死过去几次,又抢救过来,就是钱大夫去治疗的。王某人公然对孟玉祥说:“你说我是阶级报复,我就是阶级报复,看你能怎么样!?”气焰嚣张到如此地步!太出乎意外了!我们都为这种法西斯行为感到愤慨。不知道是谁喊出来了:把这些事写成材料,到昭乌达盟革委会去告他们去!

于是我的心血来潮,决定了我的下一步。大家讨论的意见,就由我记录,执笔写好、改定、封装;然后就委托可靠之人,把材料交了上去。我们虽然没有落自己的名字,李、刘一想就知道是谁,而且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材料送走后的第二天早上,内蒙区测二队的大喇叭就高声喊起来了:

“革命造反派的战友们!正当全区清理阶级队伍和我们大队的挖肃工作顺利进行,取得丰硕成果的时候,阴谋家、野心家陈建国,居然纠集了一帮人向盟革委会告黑状。他们极尽造谣诽谤、恶毒攻击之能事,矛头直指新生的红色政权。他们为挖肃对象喊冤叫屈,为死不改悔的走资派和黑五类分子鸣锣开道。他们要复辟旧世界,以实现自己的野心。我们革命造反派决不答应!把阴谋家、野心家陈建国揪出来示众!”

当我被两个东方红战士从办公室里揪出来的时候,大喇叭同时播放内蒙自治区革委会关于全面、深入批判高锦明的“九月暗流”的宣传稿件,把高锦明同志的正确主张,说成是右倾翻案风,是“九月暗流”。内蒙军区司令员、革委会主任滕海清,在安徽老家被当成英雄,而在内蒙,都知道他是反击高锦明的九月讲话,让“挖肃运动”造成的错误进一步扩大化、严重化的罪魁祸首。因为他是一把手,在内蒙说了就算。文革期间形成的“一把手说了算”的封建意识,是对建国初期党内民主的极大倒退。

当我被人押着关进牛棚里的时候,我和李荫厚有一段对话。

我说:“我昨天还是默默无闻的小卒,今天上午就成名成家了。成了阴谋家、野心家。”

李说:“你成家有什么了不起。我还成了神呢,牛鬼蛇神!”

以后就是拉出去批斗,然后关进小屋写检查,吃饭有人帮助买、送,连碗都不用洗。

检查怎么写?不写又不行,过不了关。我就写些日常琐事,只要是真的就行。说那天跟谁去西露天买东西了,等等。详细而准确,对方从中抓不住任何与运动有关的内容。

我面对隔离审查,没有任何恐惧。这决不是说我很“英雄”,而是我知道在革委会内部有我的老同学顾国寅,还有造反派内部的同学张永荣、程文志,他们决不会像王某对待孟玉祥那样对我下黑手。我相信我们同学感情是真的,足以压倒派性邪风。正如后来事实所证明的:他们对我喊打喊杀,喊得很凶,实际上却没有碰我一指头。我所失去的就是最宝贵的东西:自由。行动受限制,我的脑子却利用这段时间想了很多:我们党,我们国家怎么会这样?

中央文革的文件说,禁止挂牌游街。他们想得很绝:让我们批斗对象站在汽车上,面朝外,在车的护拦前面竖起一块牌子来,上面写着“阴谋家、野心家陈建国”。他们说:我没把牌子挂你脖子上,就不算挂牌。后来,当他们失败以后,我们说他们对孟玉祥动刑,搞逼供信。他们居然辩解说:“我们逼了,他也供了,可是我们没信哪。所以这不叫逼供信!”前后对照,异曲同工啊!

但是尤其让我心中念念不忘的是:有很多事,我是当着史济传、李少东的面讲的,而且我跟老史还讲了很多心里话、悄悄话,但是专案组始终不知道。说明他们为我严格保守秘密。可以说,除了公开写的信和大字报以外,专案组什么材料也没有得到。既然如此,我就用不着考虑如何“坦白交待”,每天跟他们胡扯就行了。时间长了,他们对我有些厌烦了,待答不理的。我内心的压力几乎为零。

清理阶级队伍发展到后来,一些“积极分子”就想着要“捞党票”:革委会副主任刘玉刚带头,和几个跟史、李、梅观点对立的造反派骨干一起,填表上报,准备发展入党。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他们想起来要开会批判我,把全队职工都召集起来,开了个有相当规模的批判会:

“陈建国,你这个阴谋家,对刘少奇的黑修养学的很深透。你要求入党,就是想当官,实际上就是刘少奇‘入党做官论’那一套。你老老实实交待,你是怎么实践刘少奇‘入党做官论’那一套的!”

“我不是入党做官论,我讲究的是‘做官入党论’。”

“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回答显然让他们感到兴趣。

“哪好,你们听着,现在刘玉刚等人,都在革委会里当了官,于是他们就利用这个机会,忙着要入党。这不是做官入党论又是什么呢?”

我以为我的回答会让他们暴跳如雷。这是直接攻击他们的,他们不可能听不出来。可是他们紧忙下结论说:“陈建国创造性地发展了刘少奇理论。你比刘少奇还刘少奇!”

于是这场声势浩大的批判会,竟然不了了之。

运动中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我已经记不清了。内蒙挖“内人党”的运动从7月份开始,我们队上直到高锦明受到批判之后,还没有挖出一名“内人党”成员。从这一点看,我们虽然对刘玉刚重用程国权等人很是气愤;又不得不说,他在对待挖“内人党”问题上,还比较慎重。

1968年的年终,队上对于清理阶级队伍已经有些日久而疲了。

由于北京军区接到内蒙古军区干部战士大量反映挖“内人党”暴行的申诉信和求救信,12月北京军区由副政委张南生率工作组到内蒙古军区调查情况。根据调查得到的情况,党的“九大”召开以后,党中央才正式确认:滕海清主持内蒙工作期间犯了错误。中央开始纠正清理阶级队伍过程中发生的错误,革委会主任滕海清、副主任吴涛分别做了检讨。

1969年的一年,大队革委会的工作其实相当尴尬:要在自己领导下,纠正自己的错误,实际没有可能。有的只是一个“拖”字。所以,我们这些受害者,除了孟玉祥还在医疗救治之中,就陆续地自己去或写信向盟革委会、盟军分区反映情况,说明内蒙区测二队迟迟不给受害人落实政策的问题。终于盟革委和军分区派出“工军宣队”,来到我们大队落实政策,进驻这种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记得领队的是军分区杨科长。

杨科长令人记忆犹新的话是,在群众大会上大声宣布:“现在全国开始的上山下乡运动,与你们地质队无关,你们每年跑野外就是上山下乡,……”这让地质队的职工和家属吃了一颗定心丸。

在上级监督下,大队革委会的头头们,挨着个儿给受害人赔礼道歉,送还“黑材料”。记得李翔拿着一堆废纸到我家去,弯腰鞠恭到了90︒,场面实在令人恶心。

我在1968年结婚以后,爱人就回河南老家去了。1969年初冬,我爱人来队上与我团聚,我的苦难日子已经过去,没敢让她知道。11月20号,女儿在平庄医院出生,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我们在窑洞里过了一个冬天,小屋子烧得暖暖的,连准备好的鸡蛋都放坏了。

1969年出野外,我开始担任普查大组长,史济传担任分队技术负责。这实际上是落实政策的一部分。1969年12月19日,中央对内蒙实行军管,北京军区司令员郑维山代替了滕海清对内蒙的全面领导。行政区域调整隶属关系,昭乌达盟划归辽宁省领导。辽宁省就派一位叫王清福的地方企业干部,接替李翔任革委会主任。郑维山并没有干多久,他的职务到1971年初就被尤太忠取代了。但这事已经与我们无关,因为我们已经划归辽宁管辖。到1979年以后,昭乌达盟才从辽宁省分出来,回归内蒙古自治区。

群众对内蒙人事变动,用一套顺口溜:“滕老左,高老右,来个郑维山,又是五一六”,普遍表达不满。这里面“高老右”的说法很不确切:有左倾思潮的人,容易把正常思维看成右。郑维山的垮台很神秘,始终不知道他犯的是什么罪。

这几年的野外工作,我积累了不少经验,大队还招进来不少新毕业大学生。但是不客气地说,这些年轻同志业务能力普遍不强,好像只有少数例外。为保护隐私,不说这个人的名字吧,拿起罗盘,竟然不会量地形坡度,真让我匪夷所思。我问他:

“大学五年,你们都干什么了?”

“干什么?刚开始大串联,后来当红卫兵,分派,搞武斗,总共没有念多少书。”

想想也就理解。我不再苛求他们,把自己当成带实习队伍的老师,慢慢地教他们,如何做好地质测量所需要的各项工作。

但是,由于这些人经历特殊,思维也就特殊。他们的想法,有时就会与众不同。有个长春地质学院毕业的女生,还干了这么一档子事。我给它起名字叫《驯驴记》:

有个姑娘叫左英,去年长地毕业生,实习期间搞物探,赶着驴车送电线。毛驴虽好脾气犟,向左向右分不清,快慢停走难操作,姑娘累得汗直淋。牲口本有幺喝语,左英嫌它太难记。行动要搞军事化,姑娘决心驯毛驴。立正稍息跑步走,左转右转听仔细,把驴当作小兄弟,铡草喂料还演习。大哥大姐别不信,小驴真的会行军,姑娘更胜孙武子,敢教毛驴过兵操。

这位李左英姑娘,个子小小的,却能干成这件奇事。她男人姓余,个子高高的,也在我们地质队工作。这样的地质夫妻并不太多,走到哪里都让人羡慕。

1971年出野外,我们到了内蒙最北端的中蒙边界地区。由于工军宣队的干预,王树芳同志早就“解放”了,他担任我所在分队的指导员,党支部书记。这年9月13号早上,我刚刚起床洗漱完毕,走到屋外呼吸新鲜空气,就看到两位军队干部匆忙地向我们走来:

“同志,你们是地质队的吗?”

我说:“是呵,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我们首长想跟你们地质队的同志座谈一下,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我说:“那我去问一下分队领导,请你们在这儿等一下。”说完我就进去找王树芳去了。

王树芳一听这个事,高兴地吩咐:“全体集合,在小礼堂里坐好,等着开会!”于是大家匆匆忙忙地洗漱完毕,在小礼堂找板凳坐下,我和王树芳在外面迎接客人。

一辆小汽车和一辆面包车相随来到,从小汽车里走出一位首长,后面跟着两位军官,健步走向王树芳。王树芳迎上前去热情地与他握手。大概老王跟部队领导接触惯了,也没有想想对方是谁,就大大咧咧地高声说:

“我叫王树芳,是这个分队的指导员!”

我知道部队保密工作的重要,可是遇到老王这种情况,不回答显得很不礼貌,所以对方也清清楚楚地说:

“我叫李伯秋,沈阳军区政委。”

这下老王愣在那儿了。亏他反应快,马上把大家召集起来。座谈会开得很成功,首长对于地质找矿工作很了解,知道有些矿产预测是“大概其”的道理。严肃、热情而又满怀关切地向地质队伍提出希望。参加座谈会的这些人回答、应对得都很得体。首长满意,参谋们作了必要记录。可是正在座谈会就要结束的关键时刻,从礼堂外面跑进来一位军官,附在李政委耳朵边上悄悄地说了几句话。李政委说:“今天的座谈会开得很好,我也收获不小。谢谢同志们!家里有事,我们这就回去了。”

解放军同志早饭后就回沈阳去了。我没有放过这件事,根据会议记录,写了一篇报道寄给地质部。地质部对此事也很重视,不仅公开报道,还发动全国各地的地质单位学习、讨论。

但是这件事情在当地驻军里面产生的误会太大了。不断地有武装部和驻军领导,到地质队住地来向我们“检讨”:“地质队的同志跑野外很辛苦,我们对此漠不关心。李政委还特意驱车数百公里,从沈阳专程到野外看望你们。而我们近在身边,却对同志们不闻不问,实在太不应该了!”这那是哪呀?各部门有各部门的工作,怎么能这样说呢?可是我和王树芳一样,想到的话说不出来,只得好像受宠若惊的样子。

后来在前线由驻军领导给我们传达文件才知道:发生了震惊中外的“九一三事件”,副统帅林彪跑了,他和他老婆、儿子那伙人乘坐的“三叉戟”飞机,摔落在蒙古的温都尔汗。中央准备随时应对可能发生的形势变化,所以要陈锡联打电话给李伯秋,叫他赶快回去。

于是,我这个民兵排长也就要时刻提高警惕,防止敌人破坏。

毛主席亲自选定的接班人,居然叛国外逃。这让大多数群众认识到文化大革命,用挑选接班人的办法来“反修防修”,实在是荒诞不经。文化大革命的合理性自然受到质疑。究竟靠什么办法才能让党和国家政权不改变颜色呢?靠搞运动不断地整人行吗?完全不行!“九一三”事件对我最大的教育,就是认识到“文革”错了!

1972年,我率领普查组,在翁牛特旗小营子找到一个大型铅锌矿床。

我参加工作9年来,接触过许多找矿线索,但只能把它记录在案,不可能沿着一个线索追踪到底。

但是这一次,队革委会把小组找矿工作的全部指挥权交给了我。这也是我在过去工作中发现的找矿有利地带。我根据地质情况分析,这是一条大规模的北西西方向延伸的矿化带。按李四光的说法,叫“河西系”。我在1971年就说好了,要给我一个物探小组。队革委会领导说:“行!但这只是一些中专学生,刚刚会操作仪器,不会解释异常。恐怕连异常图也作不出来。”我说不要紧,有仪器有操作员就行。

张永荣作为革委会委员,来我普查组参加劳动,是普查组副组长,我的助手。但他对工作安排不加干涉,一切由我自己做主。我自己操作测量仪器,张永荣扛标杆,给我当助手。我们俩给物探布置测线,我自己决定点距、线距,物探方法也是我决定:以电测深为主。

我们搞矿区地质工作,让物探小组去搞电法测量。然后把每个点的数据交给我,由我自己做电法异常分布图和异常等值线图。我当时根据计算结果,在地面上布置了十三个浅井。按规定,凡挖深在25米以下,就不能挖浅井,必须打钻。我根据物探结果计算出来的浮土深度在19至21米,在北方黄土地带,打这么深的浅井能保证安全。我们选择在冷天打井,方便空气上下对流。

我做矿区地质工作的同时,不断去查看浅井工程进展。果然,在预见的20米左右深度,都见到了褐铁矿化比较深的石英脉及破碎带,宽度达到2米以上。让工人控制住整个石英脉,横着取化学分析样品,同时附上光谱样品。

把野外工作做完了,我就把工作交待给张永荣,自己准备调动工作回江西。因为我不得不调回去。真正知道自己抓住了一个大型铅锌矿,那是后来的事。当化验结果出来以后,勘探队奉命对小营子矿区投入勘探,用钻孔证明了矿体的规模和品质。相关证明是以后由内蒙第二区测队寄给我的。

9.湓浦风浪

我在内蒙挨整的时候,父母在江西受到了极为严酷的摧残和打击。

1962年爸爸生病以后,就向省政府打报告请求退休。他本来要求去金寨老家,但邵式平省长考虑,去外省后原单位不方便照顾他;既然庐山又高又潮湿,爸爸有关节炎,考虑这两点,就要求他退休后去九江。这样,我们家和另外两位老红军退休干部集中住在九江市甘棠南路25号。

参加工作以后,我每次放假都回九江的家。本来面对长江和鄱阳湖,在周喻点将台和李逵闹江州之处,白居易、苏东坡等写诗的地方,是会有些诗情画意。可是四年以后,文革开始,九江渐渐地成了派性斗争的焦点,我家的日子过得越来越艰难。

1967年“一月风暴”对九江影响也不小。由码头工人组成的“铁骨头”组织,和由学生组成的红卫兵组织,经常发生冲突。但妈妈说,两派都为了证明自己是“革命组织”,争先恐后地维护社会治安,狠抓流氓小偷,这段时间九江的社会治安反而好起来。然而各单位内部的派性斗争日益尖锐,妈妈也要接受本单位职工的批判,理由是她出身于地主家庭且有复杂的海外社会关系。爸爸这把红色保护伞保护不了自己的爱人。妈妈在商业部门工作。我把自己要求入党遇到的问题跟妈妈说了,妈妈就给我一份生父侯志辉战友的名单,叫我路过北京、河南的机会去找他们,请求他们为侯志辉作证。

1967年春天回家,我随身带着《地质东方红》的袖标和《红色造反公社》的介绍信,因为早就听说,正式单位介绍信不管用,人们只承认革命群众组织的介绍信,连住旅馆都是这样。

到了老家,找到柳套,他说他完全可以为我的生父作证。他又介绍我去开封找专员公署办公室主任李发运。开封造反派毫无阻拦地让我见到了李发运。李叔叔谈完以后,感慨地说:“我可以给你爸爸作证,谁又能为我作证呢?地下党都是单线联系呀!”

到郑州找张治平、郭颖生也很顺利。郑州《二七公社》对《地质东方红》挺信任的。这样,我就基本上弄清楚了生父参加八路军和最后牺牲的情况。

到了北京,找到二机部,要找他们的政治部主任冯国彦,真没想到也会这么顺利。本来以为对于当权派,造反组织看得很紧。可是他们竟让我们俩单独谈,随便谈。

1968年秋天,妈妈给我写信,说爸爸被从南京来的“中央陶铸专案组”揪斗,说他是“陶铸一伙”,是“大叛徒”。说专案组要求我写信揭发问题。对于批斗对象,文革中通信已经失去自由。我在队上的情况也不妙,既怕队上检查,又怕九江检查,为了不增加麻烦,就草草地写了几句,如:“揪出大叛徒陈瑞先是文化大革命的伟大胜利,是毛泽东思想的伟大胜利”等等。

1969年春节之前,接到妈妈来信,说父亲已经在九江传染病院离开了人世。我已经麻木了,竟然不知道是什么感情。说我不爱自己的父亲吧,那是骗人的,连我自己都不信。说他真是叛徒吧,我实在难以置信。可是,这是中央专案组啊,我难道应该怀疑党中央吗?我的心情实在太复杂了。带着疑问我回到了九江市八角石妈妈的居所,这是爸爸妈妈被造反派“扫地出门”以后,临时租住的民房。见到妈妈以后,妈妈只说你那封信写得好,造反派来索要,看了以后气得要命,以为能抓住什么有用的线索,结果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没有。我不好跟妈妈说明,我自己的“隔离审查”才刚刚结束。

回家不久,中央专案组就派人把我叫去,跟我谈话。一位军官模样的干部对我说:

“小陈,你不要怕,更不要有对立情绪。对于像你这样‘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中央是有政策的。我们还是要团结你,教育你,让你跟你的叛徒父亲划清界线,走革命道路。”

我目无表情地看着他。我的“老练”让他感到疑惑。他想了想说:“你不要不相信专案组。陶铸是大叛徒,出卖革命利益,向国民党特务机关提供情报,罪大恶极。你爸爸跟陶铸是一伙的。你爸爸亲手写的自首书,向国民党反动派投降,当了无耻叛徒。自首书上有他的亲笔签名。专案组是不会冤枉他的。你老老实实接受现实,改造思想吧。”

他说到“亲笔签名”,我恍然大悟:爸爸肯定是被冤枉的!因为他在1938年出狱后,进入中央党校识字班学习文化,才会写自己的名字。此前一直是文盲,一个字也不认识,他怎么会写自首书呢?

于是就开始了我的上访之路。1969年返回野外队时路过北京,我找到中央接待站反映爸爸被冤枉害死的情况。他因为坐国民党的牢五年半,身体受到很大摧残。在延安社会部叫他当总务科长就是照顾他的身体。后来担任庐山疗养院总院院长,也是边工作边休养。1962年退休是因为胃病发作。所谓“陶铸专案组”揪斗他以后,在九江市召开万人大会对他进行批斗,多方折磨他。在自己人的监狱里,他被人从后面猛踹一脚,扑倒在地,口吐鲜血,送医院抢救,即失去生命。这样对待一个为共产党做情报联络官9年之久的老红军团长,是极大的犯罪呀!我强烈要求给我父亲平反昭雪,恢复名誉。当时我还不敢提严惩凶手,因为他在1968年坐的是共产党的牢啊!

接待站的同志跟我讲:“因为你爸爸是老红军,我们还记一下,给领导看看。一般人还不一定记录。”

“那我爸爸的问题什么时候解决?”

“不可能这么快。广西造反派抢军用列车,还没有解决呢,中央有多少急事呀!”

以后1970年、1971年和1972年,只要路过北京,我就去上访。我自己不敢去找爸爸的老战友,怕给他们添不必要的麻烦,也不是那么好找。

妈妈在单位上所受的批判基本上告一段落。因为妈妈提供的证明人把生父的历史已经说清楚了。在本单位工作没有任何问题,就是根据“刘少奇是叛徒,王光美是特务”,胡说“陈瑞先是叛徒,朱云屏就是特务”。这种理由站不住脚。他们的外调人员,到上海找到了刘昌义将军。刘将军清楚地记得“侯志辉是军部上尉参谋,后来投八路去了。”

妈妈在九江恢复了自由,就启程到赤峰平庄辽宁省第二区测队来看我。当时气候不适,感冒了。我上街为母亲买白糖,凭票供应。我对商店售货员说,我是集体户口,不发糖票,妈妈从南方来看我,生病了,能不能照顾一下?售货员看了我一下说:“啊,是你呀!你要多少?”我说“有一斤就够了。”他认真地给我称了糖递给我。我刚离开就听排在我后面的人跟他讲:“我也没有糖票,你也卖点糖给我呗”。售货员回答“那不行,你得拿糖票来。”

“刚才那个人,他为什么可以不要糖票?”

“你跟他比呀?他是谁你知道啵?挂过牌子游过街,大会批斗,你怎么跟他比?”

这我才知道是因为我挨过整,售货员才照顾我。那时的风气就这样:调动干部要看是不是挨过整,挨过整的干部好调动。整人的干部谁也不要。民心是什么?难道还不清楚吗?

1972年夏天,我请假来江西联系调动工作,那是在普查组打浅井工程还没有做完,矿区地质工作尚不能进行的情况下,领导同意我回来的。

我到了省革命委员会政治部,要找主任吴允中同志。只知道他是爸爸的老战友,却不知道吴叔叔长什么样。俗话说“无巧不成书”,正在我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路经革委会“办事组”门口,碰到吕良伯伯,他是我保育院的朋友吕桦、吕宏两兄弟的父亲。伯伯先叫我:

“建国,你来一定有什么事吧?”

我说:“吕伯伯,请您告诉我吴允中叔叔在哪里。我找他想调动工作,从赤峰调回来。”吕伯伯负责的办事组,相当于以前的“省政府办公厅”。他清楚地告诉我怎样找吴叔叔。

很快见到了吴叔叔。他个子不高,身体有点发福。我说明了我是陈瑞先的儿子,想调回江西。他马上指定一个干部带我去组织组,找到高维新组长。来人跟高组长一说,高维新同志立刻让人给我登记,我说明了自己的基本情况和要求,说明赤峰现在归辽宁省管辖。他说,没问题,我们清楚。登记完了以后,他对我说:“你现在回去。国庆节以前,肯定给你发调令。现在江西省地质局很缺人,欢迎你回来!”

我带着他对我的承诺,高高兴兴地回去。跟妈妈说明了情况,回去继续出野外。

可是等到国庆节后好几天,调动工作的事还没有消息。我有点着急了,很快给江西省革委会组织组去了一封信,说明夏天他们答应我国庆节前会发调令,怎么过了好些天还没有消息?想不到我马上就收到回信。回信说:“请你拿着这封信直接到沈阳去办手续,不要理睬你们大队。”意思是找辽宁省地质局就可以了。

我当时想,真这么弄就跟队上彻底闹翻了。值得吗?后果会如何?我不敢想。我拿着这封信去找革委会主任王清福去了。当着人事干部的面,我对他说:“王主任,我还需要到沈阳去一趟吗?”

他当时脸色就变了,急匆匆地对我说:

“你千万不要去沈阳。明天,明天一定给你办好手续,你放心!”

我收回信件,回到宿舍去。果然,第二天他们就把手续办好了,只是没有交给我。大队为此重新组织人给我写人事鉴定,说了一大箩好话。这是后来别人告诉我的,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吹捧”我。一封信就把王清福吓成这样?我调回江西以后,在省地质局机关工作,辽宁省地质局第二区域地质测量大队技术员李守魁来见我,他去江西省水文地质大队收集资料。完成任务以后路过南昌,他给我讲了下面的故事:

地质部下文件,为解决地质队员的后顾之忧,要招收一批地质队职工子女来队工作。王清福利用这个方便,居然招收自己原来工作过的化工厂职工子弟来队当工人。许多非地质职工子女来到地质队,而有实际招工困难的地质人员家属,却得不到照顾。这件事引起群众的愤怒,他们就聚在一起商量怎么办?不知道是谁,提出了这么一个办法:

冒充陈建国,到沈阳去找陈建国在八一保育院的老同学毛远新,向毛远新副主任反映这个问题。尽管他们冒充我的名义,毛远新同志工作很忙,并没有同他们见面。但毛远新的秘书出面接见了他们,收下材料,然后叫他们回去。

不到一个月时间,省里就派军宣队下来了。撤了王清福的职,不符合招工条件的人都退了回去,问题比较彻底地解决了。他们都传说:冒充陈建国还真有用。

李守魁说,有人问过王清福,说你这么扣押陈建国的调令,不怕他以后知道了控告你呀?王清福大大咧咧地笑着回答:“知道了有什么关系?我不让他走,是因为喜欢他呗,他还能把我怎么样?”

听了李守魁讲的故事,我才明白王清福是怕我去找毛远新。这可能是省革委会组织组回信的口气太大造成的。

我调江西以后,工作安排又出现困难。省革委组织组跟我商量:

“我们跟省地质局联系过了。九江的两个地质队都是勘探队,不是区调队,跟你专业不对口。江西的地质调查队在安福枫田,乡下的山沟里。你去了你妈妈不会去,没办法照顾妈妈。你先在招待所住一段时间,我们帮你想想办法。”

我知道吴允中叔叔亲自过问此事,所以并不着急。

过了一段时间,组织组通知我:“你的问题解决了。江西要成立地质科研所,计划建在南昌郊区向塘。把你安排在地科所,专业对口,你妈妈也好过来。”我感谢组织照顾,拿着介绍信去省地质局报到去了。

相关链接:

陈建国:条件哲学创立者(目录和序)
‌陈建国:条件哲学创立者(1-3)
‌陈建国:条件哲学创立者(4-6)
陈建国:条件哲学创立者(7-9)
陈建国:条件哲学创立者(10-14)
陈建国:条件哲学创立者(15-20)

来源:《毛泽东人民大学》2024年4月15日,网站收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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