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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建国:‌政治理论工作也要讲究策略

时间:2024-04-15 19:43点击:94

‌政治理论工作也要讲究策略

陈建国(江西社科院)


一般认为,搞理论研究就是要注重事实和逻辑,还要讲什么策略?我原来也这么想。后来看到了一份名为《从当代历次重大冤案中,探索真实的毛泽东》的电子材料(即《反思录》,共2118页),就觉得这些作者们(祝世华、高华、高文谦、李锐、叶永烈、季羡林、邵燕祥、单少杰等等)太不讲究策略,其“纠正左的错误”的正确目的也无法达到。如果他们有别的目的,那就另当别论,不在此讨论。

首先要纠正一种错误观念:所谓讲究策略,就是要搞阴谋诡计,让别人上当。这是片面的,只看表面现象。真正的策略是为目的服务,在目的正确的前提下,采取最有效的手段达到目的,以避免失败和大的损失,这就是讲究策略。我举自己生活中的例子说明:有一次,我跟一位同事去广东北部山区出差,到了一个小镇天已经黑了,找到一家旅馆,老板硬说没有房间。我说楼梯口上那个房间不是空着的吗?他说:“你说的那是214房间,没人敢住”。“为什么?”“因为214,就是两个人都要死。我们这里信这个。”我想,跟他讲破除迷信,是对牛弹琴。脑子一转计上心来。我说“来多发,来多发,来了都会发,我们为什么不住?就住这儿了!”我用的是音乐简谱。他摸摸脑袋,想了一下,真就让我们住下了。我想,这件事多少也会动摇他对数字的迷信。

一、政治理论工作为什么要讲究策略

一般说,鲁莽家是搞不了政治理论工作的。但反对鲁莽,只是讲究策略的第一步,即是对理论工作最起码的要求。自古以来,政治就是“政权政治”,即把谁能掌握国家政权叫做“政治”,不把社会管理本身当政治。这样,所谓的政治家,就是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我上台了,就是政治正确。这种极端错误的政治观念,在我国台湾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逼得选民们认为:谁搞政治算计,我坚决不选谁!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人们早就把孙中山先生唯一正确的政治观念:“政治是管理众人之事”,即把社会管理当成政治,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但是,争夺政权的政治家还可以为自己辩解:我如果不掌握政权,叫我怎么管理好社会嘛?政治理论工作,没有足够的策略头脑,将怎样反驳对方呢?

所谓不讲策略,本质上就是不讲道理。帝国主义者讲:真理在大炮的射程之内!这是不讲道理,只讲武力的典型言论。

毛泽东同志讲: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单从字面上看,这也是政权政治的宣言。你怎么说毛主席的言论是正确的,而“真理在大炮的射程之内”是反动的、错误的呢?说白了,大家都在“重视武力”,你怎么能说明谁是谁非?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政治理论工作不讲究策略和方法能行吗?

讲策略的首要原因是:现实的政治斗争极其复杂,不同阶级,不同政治派别,在提出某个政治命题的时候,背景和目的都不相同。如果不讲究策略打口水仗,就会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是非曲直永远搞不清楚。这对于宣传革命理论,即对群众进行政治理论教育十分不利。

列宁把政治简单地等同于阶级斗争,给我们的政治理论工作造成了被动。中国在改革开放以前坚持“以阶级斗争为纲”,破坏革命队伍内部的团结,制造大批冤假错案,就同列宁这种错误的政治观念有关。阶级斗争属于政治,但决不等同于政治。这个道理很简单,就如同狗儿属于哺乳动物,不等于狗儿就是哺乳动物一样。单单就中共党的历史来看,政治就包括了阶级斗争、教育和发动群众、统一战线、瓦解敌军等多个方面。当然,你也可以说,后面的这些内容都是为阶级斗争服务的。但这些毕竟不能简单地同阶级斗争画等号。例如国共合作抗日就属对外战争,这里面有着极其真诚的阶级合作,为什么不承认呢?在属于“剥削阶级”的人群中,也涌现出大批爱国人士,为什么不讲呢?最主要的,政治还包括革命队伍内部的管理工作,如干部教育、组织工作等等。政治部就下辖有组织部和宣传部。此外,对全民进行宣传教育,也都是“政治”的组成部分。怎么能简单地用“阶级斗争”一词概括所有这一切呢?

将政治等同于阶级斗争,后果很严重,更是违背了政治工作需要讲究策略的基本信条。例如,在左的思潮泛滥的时候,女孩子爱穿花衣服,喜欢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一点,就被批评为“资产阶级思想”。这就十分荒唐,难道爱美成了资产阶级的专利?这就是把个人爱好硬往阶级立场上套,大家清一色的蓝色干部服,就是无产阶级?这些不仅是不讲策略,简直就是不讲道理!

在这种思想指引下,我们曾经把青年学生对政府有意见或抱怨的言行叫做“资产阶级自由化”。难道无产阶级不需要自由?自由也有了阶级属性?“不守秩序,破坏团结”,这样的批评难道会轻些?况且学生们提出的反对意见,未必全错,有则改之,无则加勉,难道不可以吗?一扣阶级帽子,思想工作更难做。

政治理论工作在政治工作中,是研究指导思想,塑造人的灵魂的工作。没有正确理论指导,政治工作不可能做好。所以,在政治理论上讲究策略,比在实际工作中讲究策略更重要,更根本。

二、在政治理论研究中如何讲究策略

首先就是要从全局出发,不要局限于就事论事。

任何有一定理论修养,胸怀大志的理论工作者,脑子里肯定有不少想要写出来的理论文章,或者是专著。这些文章和专著之间的相互关系如何?他自己心中有数。那么,这些文章什么时候写好?往哪儿投稿?需要有所规划,不能想到什么就是什么。

这种规划,当然是根据自己的专长、爱好和有所悟的问题进行安排,不可能有千篇一律的模式。下面我就根据自己的研究规划,说出大概的路子,供同行们参考。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在赣南搞经济情况调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问题:赣南老区人民勤劳勇敢,艰苦奋斗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是这么贫困呢?结果发现:他们那里发展经济的条件不好!首先,交通困难,造成缺少外来投资,人才外流,市场也不发达。这种相对闭塞的状态对于经济发展是极大的阻力。再则,东面的福建和南面的广东对外来投资者有极大的吸引力,“马太效应”对赣南伤害很大。这使我想到条件对于结果有根本的决定作用。以调查到的情况为素材,我写了第一部专著《条件分析引论》,目的就是为条件研究开个头。在这本书里,我已经发现:只有“验后概率”才是因果关系量化的依据,传统的求“因子重要度”的做法极不科学。该书在南京出版后,我又发表了一批相关文章。我又想到一个问题:怎样把条件问题的研究上升到哲学层面?经过努力,克服两大难题:哲学观的转变、求解杂合方程。终于在退休以后7年(2009年)出版了专著《条件哲学与互补原理》。这是克服教条主义和经验主义的有力思想武器:遇事都要讲条件,根据不同条件确定工作方针。下一步的计划,就是要把条件哲学思想应用于政治理论研究,写出有份量的专著来。

当然,这仅是我个人体会,不可套用。

再者,对理论研究所涉及的问题,要有充分地调查了解。

不管毛主席有什么错误,他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话总是正确的!你根本不了解情况,在哪里瞎折腾什么呀?像是最近的巴以冲突,在微信里各种意见都冒出来了,有多大可靠性?天知道!搞政治理论研究千万不能这样!所以,纯理论工作不可能存在,理论总是和具体问题的研究、了解相关联,就像我研究条件问题是受到赣南调查的启发一样。既然如此,对相关问题的调查了解就是理论工作的基础。否则,你和别人的争论,就会成为纯粹名词概念的争论,不涉及实质问题,当然也不解决实际问题。

第三,文章和论著的发表和出版,也要审时度势,把握好时机。

理论工作与党的路线、方针、政策紧密相关。对于现实和理论研究的关系,要注意两方面:

一是当发觉党中央政策有重大变动的时候,理论研究应该尽快跟上。例如,当胡锦涛同志提出建设“和谐社会”的时候,理论界应该紧跟党中央战略部署,发表一批有份量的文章,出版一批专著。可惜理论界并没有紧紧跟上。这当然是有原因的,就是“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思想影响根深蒂固,理论家们一时间也不知道将二者如何统一并结合起来。

现在最需要的,是对生态文明建设理论进行宣传、研究和提升。这就是说:要密切关注政治概念本身的发展变化。

另一方面,要根据自己的理论预测,提前为中央战略方针的转变,提供相应的参考。这不是我们自高自大,而是政治理论工作的性质决定要给决策者当好参谋。至于中央或相关部门会不会采纳,那是可以关心但决不可能干涉的事情。因为中央和相关部门有他们自己的考虑,甚至有我们根本不知道的情况。

第四,要不要引用前人的论述,也需要从策略上进行思考。

在写文章和论著的时候,引用前人的言论或观点,是一种常规做法。只要注意标明出处,一般讲就没有什么问题。但是,遇到具体问题,引用或者不引用?如何去引用?还是需要认真思考一下。

前人是什么人?他或她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说这个话的?引用这个话是否有利于强化我们文章(著作)中论点的说服力?如果经过了解和分析,引用别人的话,还不如自己把问题说清楚更好(例如,被我们引用者在别的地方还有相反的论述,等等),那就放弃引用,装作并不知道就行了。如果确定引用之后会强化我们的论点,不会产生别的副作用,那就引用。

再者,我们以为被我们引用的说话人,是世界名人,有利于加强我们论点的说服力。这也要分析一下:对于这个人,在理论界有没有争议?如果有明显地争议,你从正面去引用,好像在支持他(她);你从反面去引用,好像在批评他(她),这样就得好好考虑一下:我自己到底持什么观点?吃不准的事千万不要卷进去。对于古人和外国人,引用他们的话,顾虑可能会少一点,但了解情况也会困难一些,这就不得不多读点书,丰富自己的知识,扩宽自己的思路。

三、政治概念的发展和变化

条件哲学认为:任何事物和概念,在不同的条件下都可能有不同的内涵。政治也不例外。传统观念把阶级斗争当政治,或者把夺取政权叫政治,从根本上说并没有错;只是条件变了,我们的政治观念也要跟着改变。不看条件坚持原来的想法就不对了。

在旧中国,工农大众受尽压迫剥削,贫穷饥饿,民不聊生。政府对外则是投降卖国软弱无能。中山先生领导革命本来想改变这种落后面貌;但蒋介石叛变革命,加剧军阀混战,使三座大山沉重地压在中国人民头上,连气都喘不过来。怎么办?当然要以阶级斗争为纲,当然要“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毛泽东同志的想法完全正确!

但是,在工农大众已经掌握国家政权以后,还要坚持“以阶级斗争为纲”,你跟谁斗?跟自己的“亲密战友”斗,跟知识分子斗,甚至跟一部分工人农民斗,天下不大乱才叫怪呢!以斗争为纲到了敌我不分的地步,一定会造成大灾难!胡锦涛同志对我们党的卓越贡献,就是及时在政治理论上提出与时俱进的新观念,新思考。“和谐社会”的提出,就是针对将阶级斗争神圣化而来的。科学发展观,则明显是针对“发展是硬道理”而提出来的——发展不是硬道理,科学才是硬道理!不科学的发展会给人类带来巨大灾难!其实和谐社会,讲的就是社会本身如何实现科学发展的问题。在这个时候什么是政治?发展观就是政治!人类社会应该怎样发展?这才是最大的政治问题!

在台湾也有少数明智的政治家,提出民生才是政治的问题。这同发展观政治是相通的,民生问题本质上就是社会应该如何发展的问题。民生政治或者发展观政治,是高于政权政治的第二个台阶。我们的政治观念上升到了新台阶以后,政治是统帅,是灵魂,还是正确的!政治就是发展方向,就是主要矛盾。

在强调发展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传统发展模式对于生态环境有极大的破坏作用。例如毁林开荒,造成水土流失;开采矿产对于环境的破坏;农药化肥对于农作物造成的污染,已经对人类的未来造成严重威胁。从可持续发展的要求出发,人类政治上升到了生态政治台阶。所谓生态问题,本质上就是政治问题。它统帅一切,指导一切,居于至高无上的地位。这样,我们对政治的认识,已经上升到第三个台阶——生态政治台阶。于是有了生态政治的研究专著,可惜还没有引起全民的关注和足够重视。原因在于: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和地区,其政治观念还停留在“政权政治”的旧台阶上。这更是客观原因造成的,中东冲突,俄罗斯与乌克兰的战争,说明世界上主要国家还在争夺对世界的领导权。如果连和平都没有保障,你还谈什么发展观?更不要说保护全球生态环境了!如果真的发生核战争,地球生态的破坏将非常严重。所以,如何避免核大战会成为国际政治的重大问题。不是我们自己要这样想,而是国际政治的现实逼迫我们非这样想不可!

但愿我们做好国内的工作,能够给兄弟国家带个好头。一带一路模式引起国际关注,就是在发展模式上给世界带了个好头。

三、从改善发展条件做起

搞政治理论研究,必须注意到政治观念的这种革命性的变化,把生态政治的研究,作为研究的重点。但这决不等于说:政治概念的第一和第二两个台阶可以不要管了。因为新台阶是在旧台阶的基础上产生并发展起来的。自然生态固然重要,社会生态则更为迫切!怎样解决落后的社会生态与迫切需要搞好自然生态的矛盾问题,是当前政治理论研究所面临的最紧迫课题。

我们现行的社会管理制度,实际上还是“非生态的”。例如,领导干部和广大人民群众的矛盾还没有比较好的解决办法。干部的选拔、培养、提升、任命等等关键环节,人民群众没有真正参与进来。重大决策如何征求全民意见?1949年以后的中国历史,如何交由全中国人民来评论?这些都做得很不够。了解和评论过去,正是为了将来。过去犯过的错误不能批评,这完全不符合中国共产党“为人民服务”的宗旨,更直接与毛泽东同志的相关教导相违背。要求政治“生态化”,关键和核心问题是:看问题必须着眼于全局和未来,不能就事论事只顾眼前。

许家印贪腐事件的暴雷,让我们看到了社会生态恶劣带来的严重后果:人们重新拿起阶级斗争的武器,要对官僚买办资产阶级进行殊死的阶级斗争!政治,从生态政治跌回到政权政治,因为如果让大大小小的许家印们上了台,就意味着国家政权变质和民族悲剧重演。这是中美国际阶级斗争在国内的反映。所以说:任何进步都伴随着退步,政治观念的进步也是如此。当人们一心一意注意经济发展和生态文明建设的时候,一些别有用心的财迷和官迷们,就认为有了可乘之机。他们利用政治生态落后所产生的漏洞,旧观念还存在于人们心中的淫威,不择手段地大量攫取国家和人民的财富,并转移至国外。由于自己巨大的贪心,使自己变成服务于帝国主义的走狗汉奸,必然臭名远扬,遗臭万年。

政治观念的这种局部的、负面的、倒退式变化,也要成为政治理论研究的重点。因为如何防止和整治这种倒退,是保证社会整体进步的题中应有之义。

来源:《新国学月刊》2023年12月,第17-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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