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国：人间正道是沧桑

——为《道德传真》作序

我经常思考两个问题：

一是人类在没有获得科学武器之前是自在的，在获得科学武器以后是自为的，到什么时候才能变成自觉的呢？因为自为而不自觉带来的后果非常可怕。现在全球的环境污染、资源枯竭、政治对立，从根本上说和人类的自为而不自觉有关系。

二是经济形态：农业时代的自然经济实质是资源经济，最大资源是土地；工业时代的经济，市场经济以资本运营为中心，计划经济以权力分配为中心，都严重妨碍和破坏着可持续发展战略。我一直幻想经济能以科学为中心。这当然是指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哲学构成的整体。

但对现代科学进行考察的结果，发现科学还非常幼稚——相当于5岁小孩的水平。怎么可能成为经济运行的中心呢？有人对我说，可持续发展是比共产主义更渺茫得多的一种理想，根本无法变成现实。所以我感叹人类的悲哀、担心人类会成为恐龙第二。

正在这个时候，我读到几本江正杰先生研究“道”的著作，从中似乎看到了人类摆脱恐龙命运的希望之光。

《道德传真》这本著作，以解读《道德经》的形式，向我们展示了作者多年潜心研究的成果。尽管这成果是极其初步的，有些论点还值得推敲。但毫无疑问，它的大胆创新和对中华传统文化的深刻剖析，会让读者大开眼界。

首先，作者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整体分析是发人深省的。

在一般人看来，诸子百家是这样的不统一，对它们的关系存在互相矛盾的多种看法。但作者认为老子的思想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和最高点。老子思想来源于河图、洛书数理系统和《易经》。儒学及以后各家，都发扬光大了老子思想的某个或某些侧面。

作者对于老、孔关系的分析是令人信服的。但作者并没有尊老贬孔的意图，而只是客观地评说他们的优势和不足：不同的时代、不同的条件下产生不同的理论。这是作者所坚持的实事求是原则。关于儒、道互补的内容和形式，作者提出了自己的新鲜见解。

其次，对于中国传统文化和现代科学的关系，作者的看法也是独特的。

旧观念认为。中国传统文化是排斥科学的。中国近代科学技术的落后就是明证。也有人认为，中国人早在两三千年前，就已经采用二进制，而后者是电子计算机的基础。这表明中国传统文化很科学。

作者的看法和两者都不同。作者把《道德经》看作科学著作是因为“道法自然”，只有从现代科学的观点来看，老子的思想才可能具备最为清晰的意义。作者“要指明老子的思想与现代科学是怎样联系越来的。这种联系的阐明是使以老子为核心的古代文化获得新的生命力的关键，同时也是克服现代科学不能为人文科学奠定理论基础这样一个缺陷所必然要走的路。”

这一思想是要克服长期存在的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的对立，形成完整的统一科学体系。

第三，作者关于哲学本体的见解具有独特性和创新性。

经典作家以“哲学基本问题”的名义，对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所进行的划分，仅仅限于认识论领域，使作者感到不够彻底。作者认为“唯道主义才是真正彻底的唯物主义”。这不是否认唯物主义原则，而是在新的基础上坚持唯物主义。

作者认为，“没有将西方哲学的对立统一规律翻译为阴阳规律而译为矛盾规律乃是翻译上的一大失误，”这一看法值得哲学界思考，因为“矛盾”容易使人联想“斗争”。而“阴阳”容易使人联想到和谐、协调。“对立统一”很拗口，具学术气。“矛盾”和“阴阳”很通俗。通俗的提法比学术气的提法更能深入人心，因此更需要慎重。

唯道主义就是以道为本。怎么以道为本呢？“老子所赋予道的主要含义：作为充满虚空（绝对空间）中的宇宙本体存在的道。其次，老子的道也有非本体意义上作为反映通常的规律含义的道，”道是宇宙的根本。

作者对“道法自然”的分析，并由之得出结论：“我们不可以无限制地追问万物的原因，这种追问曾是我们求知的巨大动力，但是我们不可因此认为这种追问是永恒合理的。”即是承认：人类认识客观事物永远存在着局限性，对于不可知的领域应当归于自然。这对于流行的认识论和“可知论”观念，是重要的校正。

“几种修道方法：灵性修炼进道法、艺术进道法、爱乐进道法、科学真理进道法、道德修养进道法。其中任何一方面进道有突破，人生境界就会有根本的飞跃。”“修道的根本目的在于使人获得一种以宇宙整体为背景的生存方式。”

这样一种生存方式，显然包括了生产、生活、政治、文化、环境等各方面的行为方式。这就成为构建和谐世界的理论基础。对于道的研究不仅具有迫切的现实意义，更将有着深远的国际影响。

把个人修养看成是科学问题。修道，是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需要，是心性和体性的同时修炼。于是什么叫迷信？什么叫唯心主义？中国传统文化的各家各派都有其合理性的成分。科学文化和人文文化可以扭结在一起，形成强大的社会约束力量。人类的行为是不是就真的能科学化了呢？

江正杰提出道德之路，通过德的科学化，也许真的能给可持续发展理念以有力的支撑。长此以往，人类也许真的能自觉起来，经济发展的轨迹真的能科学起来。让资本和权势都为道德让路，让道德经济成为全球共识。这可能吗？如果不可能，人类将走向毁灭；如果可能，人类将获得新生。

毛泽东引用古人的话说过：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道德统率一切应该是人间正道。人间正道是沧桑，沧桑之变不可抗拒。我们有理由对道文化、道哲学的复兴寄予厚望。

江西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  陈建国

2006年4月于南昌

（注：江正杰著《道德传真》由人民日报出版社出版，统一书号：ISBN 7-80208-027-4/1-010，该书2004年出版后我才补写的序，较晚印出的书上才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