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鸣：论“道德是对人性的自觉”

我今天用最简单明确的理论语言来回答这个问题；人类真正的“道德”，即是人类对自身“人性”（包括进一步的“人格”、“人品”）的“自觉”，更简言之，“道德”，即是人类对自身“人”的“自觉”。这既是一个哲学命题，更是一个人学命题。

全世界人类之中，最早对“人性”和“人”的“自觉”作出了最具有理论意义回答的人是中国人中的老子，他的伟大的著作即是《道德经》，而西方人对此也做出了回答的是希伯来人的摩西，他的伟大的著作是《圣经》之中的《摩西十诫》，再就是古希腊人的柏拉图，他的伟大的著作是《理想国》。然而现在看来，这三部伟大的著作，最伟大的还是中国人老子的《道德经》。因为老子对“人性”和“人”的“自觉”性问题的回答即是“哲学”的，而且同时也是“人学”的，然而摩西的回答明显是“神学”的，而柏拉图的回答则是“哲学”的。

很显然，摩西的“道德”是不讲理的，是绝对必须服从的，是上帝的“绝对命令”。所有的西方人都得益于这种上帝的“绝对命令”，从而使他们全都不知不觉地具有了对“人”的“自觉”的“道德”，虽然这种“自觉”事实上是“神觉”，是最高的没有任何人可以超越的“神”——“上帝”对“人”的警觉。正是在这种意义上，有上帝信仰的人类“有福了”——他们首先具有了人类的“道德”，虽然只是对“人性”的“警觉”，还没有完全达到对“人性”的“自觉”。

柏拉图把对“人”的“自觉”直接诉诸抽象的“绝对理念”，这种“绝对理念”是先验于一切“人”的任何观念的“原型”，任何人都必须服从这种“原型”，它同样是绝对的最高的和没有任何人可以超越的东西，虽然不是“神”，而是某种先验的“原型”的观念，实际上它是后来人类所认识到的万事万物客观真理的代称。顺便指出，当近代的西方人把希伯来人的“上帝”和希腊人的“真理”结合起来之后，他们就终于接近于达到对“人性”的“自觉”的“道德”的境界了，当然，也只是“接近”。

老子把对“人”的“自觉”诉诸了“道”和“德”，“道”既是抽象真理的“原型”的观念，也是类似的“神”——“上帝”，更重要的是，老子还理论性地诉诸了“德”的观念，因道而德，并“尊道而贵德”，而且老子为了人类的社会（其实是老子的“天下”）还提出了类似于社会之道，或社会之“真理”的“玄同”的概念，这样一来，老子不仅是哲学地讨论了“道德”，而且还更“人学”地讨论了“道德”。直至今天，老子的“道德”仍旧是人类中最完备的，它即是哲学的，也同时是人学的。老子的伟大是古代人类之“极”。关于这一点，绝对值得中国人为之自豪。

然而令人非常悲哀的是，老子《道德经》之中的关于“道德”的观念，在后来中国的两千多年的历史之中，完全被孔丘的“礼乐”、“亲亲尊尊”、“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孝悌忠恕”的“非道德”、“假道德”、“无道德”的东西取代了。说白了，老子作为人类之中对“人”的最早的“自觉性”的认识，在后来中国两千多年的历史之中，竟然被孔丘的对“人”的完全“不自觉”的甚至蓄意“奴性”的甚至“动物性”的“非道德”、“假道德”、“无道德”、“不道德”的极其有害的“学说”颠覆了、淹没了、遮蔽了、消灭了。

说到底，最有思想、最有“人性”和“人”的“自觉性”的认识的老子及其《道德经》，完全被孔丘及其徒子徒孙们的“奴性”的、“动物性”的“非道德”、“假道德”、“无道德”、“不道德”颠覆了、淹没了、遮蔽了、消灭了。

正是因此，两千多年来的中国历史，实际上是中国人完全丧失了人性“自觉”的历史，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鲁迅先生正确地指出：“中国人的历史”通篇浸透了两个字：“吃人”。

人类究竟应该“自觉”什么？自觉“人”的对待自己和他人“人性”的自然的平等；自觉“人”的对待自己的“人格”的自主的独立；自觉“人”的对待自己和他人灵魂（精神）“人品”的自由的开放。“人性”是自然平等的；“人格”是独立自主的；“人品”是（精神）自由开放的。人类的没有“道德”，其实即是缺乏人性，或人性暗昧，而只有动物性或甚至兽性；人类的没有“道德”，其实即是缺乏人格，或人格被动，而只有奴性；人类的没有“道德”，其实即是缺乏人品，或人品低劣，而毫无精神性的自由开放。

（2010年1月3日）

【注】本文属于黎鸣所作“三问”系列《问历史》的一部分，原标题发现中国历史（之一）：中国人没有道德！ ——论“道德是对人性的自觉”，文章有删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