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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遍地都是失去尊严的“犬儒”,这个国家还有什么希望可言吗?
原创 一粒青盐 盐族 2024-06-08
既然无所谓“高尚”
也就无所谓“下贱”
既然没有什么是“了不得的”
也就没有什么是“要不得的”
文|一粒青盐
人类历史中,用“犬儒”和“奴才”的行为来表示忠诚为何会如此盛行?他们为何会失去尊严却还表现出似乎毫无羞耻呢?
因为,对于身处“专制压迫”和“铁律碾压”的极端处境中的人们来说,“犬儒主义”者“像狗一样地活着”可以成为自我保护和适应环境的生存策略。但这种生活态度却无法成为“对抗恶势力”或“改变环境”的有效策略。
人类大部分历史都受专制压迫是一个不争的事实,除了唯一例外的希腊城邦民主,在各民族的古代史上,君主极权专制是一个普遍的东西,在人类浩瀚的历史中,人们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专制权力“铁律碾压”之下。
菲利普斯说的“铁律碾压”(奴隶制)是一种在不可抗力下的极端生存处境,也可以是其他失去个人自由和做人权利的生存环境。你个人的力量战胜不了这个邪恶的势力,你不得不遭受它的蹂躏。
福柯认为,人类社会从古代通过酷刑对人类肉体和精神的疯狂肆虐,逐步演化为通过实施“温柔的”暴力,使被统治者臣服和“自觉”接受规训的生存目的。他认为人们的身体、行为和主体都是权力作用与塑造的结果。
所以,和奴隶制暴力统治不一样,诸如纳粹极权专制统治的“铁律碾压”政府总是恩威并施,用少数人的行为来训练大多数臣民的忠诚,只要你一直是在用“犬儒”或“奴才”的行为来表示忠诚,久而久之,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你已经进入了“犬儒”或“奴才”的角色,完全失去了个人尊严。同时,你的角色行为会对你周围的人产生示范效应,群起效仿,于是也就达到了福柯所说的“规训”效果。
据说,第欧根尼曾住在一个桶里,以讨饭为生,人们讥笑他活得象条狗。然而,第欧根尼自己却并不觉得有多沮伤。有一天,亚历山大御驾亲临,前来探望正躺在地上晒太阳的第欧根尼,问他想要什么恩赐,第欧根尼回答说:“只要你别挡住我的太阳。”
“像狗一样地生活”,这便是“犬儒主义者”谋求生存的不二法门,突显出社会的信仰危机:既然无所谓高尚,也就无所谓下贱。既然没有什么是“了不得的”,因而也就没有什么是“要不得的”。
持这种人生态度的结果是:从对世俗的全盘否定,转而变成了对世俗不知羞耻的照单全收。
正如贫困的犬儒主义者德勒斯,别人给他钱,他欣然收下,却义正言辞:“你慷慨大度地施舍给我,而我痛痛快快地取之于你,既不卑躬屈膝,也不唠叨不满。”
“犬儒主义”成为一种明白但又无奈的心态和处世方式,有求变之心,却放弃了行动的可能。它一面怀疑、不信任和不相信眼前的事物,一面却看不到有任何改变它们的出路,剩下唯一的生存策略只能是冷漠、被动、无所作为,进而放下尊严,趋炎附势、同流合污。
犬儒主义者认为:比起坚持道德的纯粹,趋炎附势能保存生命,而与之共谋将获得更多的收益。既然趋炎附势能让你生存下来,那么就得练就一套“假装之道”。
比如在纳粹“铁律碾压”的极端境遇中,要抵抗就必须先能活下去,抵抗的人掌控他自己的生存,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不要让坏人把你逼死。
“铁律碾压”下的人们生活在危机四伏的恐惧感中。为了自我保护,预防不测,他们必须谨言慎行、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和情感,在敏感的事情上三缄其口,保持沉默。
犬儒主义于是成为许多沉默者补偿自己内心羞愧的心理机制,他们愤世嫉俗,冷嘲热讽,把敢于发声者视为给他们“添乱”的害群之马。
一位苏联知识分子曾道出一个难以启齿的事实:越是懦夫,越可能是一伙毫无羞耻感的犬儒主义者。
在那个年代,在不允许自由言论,不允许自由思想的极端环境里,人必须学会乖巧地说话,或者干脆闭紧自己的嘴巴,但是,这还不够,还要能管得住自己的表情,这才是生存的装假之道。
奥威尔《1984》里温斯顿的爱人朱莉娅就是一位装假大师,她积极参加每天一次的宣誓大会,“两分钟仇恨”,甚至向屏幕扔东西来表示她的热情,尽管她对恶托邦的谎言一个字都不相信,但她可以逢场作戏,表现得比任何人都忠心和虔诚。她知道恶托邦喜欢这样的表演,她从来只说它想听到的话。
“铁律碾压”下的逢场作戏虽是一种典型的犬儒主义,但也是不得已的自我保全手段。
中国的孔圣人早有所言:“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孙。”他还说,“宁武子,邦有道,则知;邦无道,则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
也就是说,宁武子这个人,在国家政治清明时就聪明,当国家政治黑暗时就装糊涂。
孔子认为,宁武子的聪明是别人可以做得到的,但宁武子装糊涂,这个本事是别人赶不上的。别人赶不上宁武子,是因为他大智若愚,有一种潜藏不露的大智慧。
可以想象,在2500多年前的时代,像宁武子这样善于装傻的人是极少的,所以善于装傻才成为大智慧。
然而,真要在所谓“邦无道”的“铁律碾压”社会里,像宁武子那样善于装傻的人可谓遍地都是,遍地的第欧根尼,所以大智慧也就成了小聪明。
大智慧表现的是内在的涵养,看似木讷,实则胸藏锦绣,人们装傻恰恰相反,这不过是在强制行为的环境中的活命小把戏。
现代犬儒主义者认为,不让人看清自己的真面目,那才是最安全的生存之道。
然而,犬儒主义的面具戴着太久了,就会从“不能摘下”到“不必摘下”再到“不愿摘下”的心理变化,就会不记得面具下的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埃米尔·左拉说:“个人正义维护着国家正义,个人尊严组成了国家尊严”。
一个国家,如果遍地都是没有正义、失去尊严的“犬儒”第欧根尼,这个国家还有什么正义、尊严和希望可言呢?
盐选悦读 有点味道